轻晖了如雪

我与我周旋久

【聂卫】决情


卫庄把剑放在桌上,侧头看向仍旧站在门口的盖聂,“师哥,你为什么不进来?”

“出了点汗,站在门口吹会儿风。”

卫庄不再说话,专心吃了两杯茶,茶叶在热水中翻滚扑腾,苦味过去有清凉的甘甜,正好浇熄他心头的火。

卫庄平静下来,脱下外衣靠着床头闭目休息。他原本只是假寐,未想到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。别扭的靠姿被纠正,安然躺在松软的被窝里,连被角都掖得很好。



天已经黑了,山野像头正呼吸的猛兽,山风卷起院里的枯叶,夹着原野的呼鸣和细微的喘息。卫庄凝神听了片刻,确认门口有活物,且越靠越近。听着脚步声,像是受了重伤,内力凝滞。

难道是师哥受伤了?

卫庄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,脚底一滑将门打开,风和血腥味齐齐灌了进来。

“师哥?”卫庄看着眼前的人,不是盖聂还能是谁?

卫庄警戒起来,鬼谷子这两日并不在谷中,而能闯入鬼谷把盖聂打成重伤,自己在睡梦之中还没有察觉,这样的高手……他亦无可奈何。

盖聂闻言看了他一眼,目光中似是带着惊诧与留恋,只是还没来得及回一句话,便已晕了过去。


卫庄把盖聂拖进屋里,输入内力稳住他的心脉,去厨房灶台打了热水回来,帮他清洗敷药包扎换衣,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时辰。把盖聂塞进被窝里,卫庄泄了力般在床头地板上坐下。

盖聂脸上是病态的殷红,双眼紧闭,眼睫颤动睡得并不安稳。卫庄犹豫了片刻,伸手握住盖聂的手,手心是潮湿的汗意,这熟悉的体温让卫庄心安了许多。

“师哥,到底是怎么了?”

卫庄喃喃问出口,心里想着与其问昏睡的盖聂,不如自己出去打探一下。只是在起身时,衣角被扯住了。

“小庄……”


卫庄盯着他的脸,“师哥,在我睡着的两个时辰里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盖聂的手握着卫庄的手腕,腕间是有力跳动着的脉搏,紧接着摸向他的胸口,那里没有伤口,只有他最眷恋的一片温热。

“小庄,你的伤……”

卫庄强忍着被抚摸的不适,“我没受伤,是你受伤了,师哥。”

盖聂眨眨眼睛,示意卫庄靠近一点,然后凑到他的颈间轻嗅,是熟悉的兰花清香。

卫庄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,“师哥,是谁啊,能闯入鬼谷,还把你伤成这样?”

盖聂坐直了一些,看着卫庄的眼睛,那里常年冰雪积覆,“是你啊。”

似是无奈,又似是劝解。

“小庄,是你啊。”


卫庄闻言瞳孔微眯,“师哥,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?”

盖聂神情认真并不像说笑。

卫庄无言了几秒,又说到: “如果是我,那也得是过两天的决战,不可能是现在。”

盖聂点头,“就是鬼谷弟子必须面临的决战,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,我们打了一架。”

卫庄思绪被他搅晕了,“怎么可能,我只是睡了一觉!师父还没回来,怎么就决战了?”

盖聂心中有同样的疑惑,明明自己也捅了小庄一剑,眼前人却一点伤都没有。他的心里升起一片怅然,不知道卫庄现在怎么样了。他的伤不亚于自己,会有人替他疗伤吗?


卫庄碰了碰他的肩膀,“师哥,你说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盖聂整理了一下思绪,“大概,我从另一处过来,因缘际会之下遇见了你。”

又花了一炷香时间,卫庄勉强接受了眼前的事实: 这个盖聂并不是他的师哥,而是另一个时空卫庄的师哥,真是有趣。

卫庄先挑了一件他最关心的事问: “你俩谁赢了?”

盖聂沉默了片刻,“明明可以避免这一战,却弄得两败俱伤,你觉得有赢家吗?”

卫庄嗤之以鼻,“哪个时空的你都是一样的论调,无趣。”

盖聂却不如卫庄那般轻松,“小庄,我一直认为它不是必然要发生的,如果可以重来,我一定避而不战。”

卫庄气恼,“你又要放弃选择了?”

盖聂脸上一红,气血翻涌,慌乱之中拨开卫庄吐了口血——师弟向来有些洁癖。

卫庄却用袖口擦他唇边的血迹,“师哥,你冷静一点。”

盖聂抓住他的手,瞬也不瞬地盯着卫庄,“小庄,我希望你也能。”


“别说了。”卫庄却转过头看着窗外,烛光照着他,额前的银色发丝根根透明。

担心盖聂再说什么话,卫庄出门给自己打了桶井水,清洗手上的污迹。深秋的井水是温的,只是寒风打在身上,让人不禁瑟缩。

盖聂艰难地起身倚在门边,过了半晌说到: “脸上也有。”

卫庄闻言顿了一瞬,把脸埋在水里狠狠地搓了一番。盖聂看着想笑,却牵动了腹部的伤,只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。

卫庄抬眼看他,盖聂向来是有耐心的,他还在等自己的答案。

“师哥,你还是回去躺着吧。”

盖聂摇头,“我并不想伤害你,我们的剑背负着使命,它不应该指向彼此。”


“师哥,别说了。你不能说服自己参加决战,相应的,更不可能说服我放弃。”卫庄抹去睫毛上挂着的水珠,像抹去一滴眼泪。

“我的心比你更为坚定。”



“小庄?”

卫庄闻言转身,盖聂、健康的盖聂站在房门口,正怀着某种希望热切地看着他,“晚饭做好了,既然睡醒了就过来吃吧。”

“他呢?”

“谁?”盖聂四下环望,难不成鬼谷还有第三人?

“师哥,你……”话说到一半又止住,卫庄心想还有什么好问的呢,从玄虎试炼开始答案就已清晰了。卫庄摇头,径直走进屋把门关上,“没胃口,你自己吃吧。”

盖聂心底盘桓许久的温柔与哀伤变成满腔的遗憾,但也不好勉强卫庄,只能一个人吃这顿准备了很久的告别宴。


卫庄盯着床头的木板,直到眼睛受不了才眨一眨,也不知过了多久,屋外重新响起盖聂的声音,“小庄,饿了记得吃饭。”

“嗯。”

盖聂在外面停留了片刻,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,但风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的声息。

卫庄翻过身朝里睡下,闭着眼睛想,夜里的月光虽好,但他也不再需要了。


十年后。


看着机关城不得不与自己动手的盖聂,卫庄报复性地觉得心里痛快。但当盖聂倒下去时,一种熟悉的、心脏被揉捏的痛苦又在心上徘徊。

在鬼谷看见受伤的盖聂时,由于太过紧张而没有细想,原来这种莫名的软弱情绪,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?


盖聂在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,在张良的牵桥搭线下,他与卫庄一同去噬牙狱救人。

“距离我们上次并肩作战,已经过去了很久。”

卫庄点头,盖聂握了一下他的手腕,见他没有挣动,便不打算放开。

“小庄,你还在怨恨我吗?”

卫庄收回眺望远山的视线,“没有了,我知道你会走。曾经……你走的那一天,我遇到了一个人。”

盖聂心神恍惚,想起那晚的异常,拉着卫庄与自己对视,眼里有红红的落日。

我也 。”


卫庄觉得因缘奇妙,在看向盖聂时漫想到,夕阳比月光更好。
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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